我们村最后一个地主
时间:2022-04-29
来源:陕西省国防动员办公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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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见过地主的,我们村子总共三个地主。

那年,那月,三个地主在村道上清扫街道,在沟口捡拾垃圾,村里的脏活累活全部由地主承担。

有一年,公社队里要安装电视天线,三个地主加一个小偷小摸的,一个搞破鞋的,五个在村里低眉颔首的“坏分子”在公社里忙活了一下午,我一个人躲在公社院子里看了一下午。

我记忆中另外两个地主早早去世了,印象不是很深刻,面貌早已在记忆的沟壑里抹掉了,只剩下我的本家三爷------我们村子唯一的一个地主了。

地主三爷,精瘦,个矮,少言,腿勤,脚也勤快,穿着朴素,不张扬,是特别会算计的一个人。

已经上小学的我对地主的印象:脑满肠肥,绫罗绸缎,拄文明棍,面目狰狞,心黑手辣,盘剥农民,罪大恶极。

地主三爷的发家,肋骨上刮肉,牙缝里抠食。这个地主,盘算每日进账,是不出账的。

在地主三爷的世界里,入必定要大于出的。

三爷旧社会有50亩水田,土改评为地主,土改后和村民一样清苦,联产承包之后就显出和别人的不一样来。

地主三爷在自家麦田里套种菠菜,菠菜春日里集市上销售创收,不耽误麦苗起身拔节孕穗。别人家的麦收后种谷子,他家种芝麻,别人种小麦他种油菜,别人种油菜他栽苹果树,三爷就是和别人不一样。

三爷和我家连畔种地,三爷一天之内没有进账是无法入睡的。有一天,三爷夜黑里盘算,这一天都是出,没有入,三爷不能入睡。我看见三爷背手在自家责任田里踱步,趁四周无人搬起三叔家一块上冻的粪块放进他家田里,这才甩开膀子腾腾走路回家安心去睡觉。

我在黑夜里看见三爷滑稽的做派快要笑出声来。

联产承包之后,三爷家三个儿子热衷做副业,家境越来越殷实。三叔家三个儿子,好吃懒做,家境越来越穷苦。

三叔上一辈人给三爷家里打短工,20年后三爷成为村里最富有的人,三爷的儿子开榨油厂。三叔的两个儿子给三爷的儿子打短工。

三爷88岁腿脚不太灵巧,在沟里养一群羊。那时候,三爷是不上沟的,吃住在漠谷大沟里。用三爷的话说,节省成本。

90岁三爷去世了,是山羊掉进深涧里,他去捞羊摔死的,我们村子最后一个地主去世了,却成为绝响。

三爷在沟里放养的一群羊,被三个儿子赶上沟,集市上卖了安葬了他。

三爷那些羊是值钱的,卖完置办棺材,请乐人吹吹打打,请宗族人吃饭,在沟口打墓下葬还余出钱来,这些,三爷有算计的。

三爷到底是地主三爷。